2月15日晚，北京冬奥会男子冰球淘汰晋级赛，中国队77号球员郑恩来正在防守加拿大队员。 视觉中国供图
北京冬奥会已近尾声，中国代表团截至目前成绩喜人，金牌数、奖牌数均创造历史新高，在冬奥会上唯一的集体球类项目——冰球上，中国队的表现也完全超出预期。中国女冰在小组赛上连续战胜丹麦队、日本队，仅以微弱劣势未能晋级八强；中国男冰在与上届冬奥会亚军德国队的比赛中，打进了中国男子冰球冬奥历史上的第一粒进球。虽然中国男冰在本届冬奥会的4场比赛全部败北，但其顽强的精神得到了国人的认可。随着中国男、女冰球队在本届冬奥会的征程已全部结束，有关中国冰球下一步该如何发展的讨论也已在业内展开。北京冬奥会对于中国冰球来说，是难得的一次展示机会，但中国冰球长远发展所面临的很多问题却不是一届冬奥会就能解决的，怎样抓住历史机遇，全面振兴中国冰球，才是举办冬奥会对中国冰球发展的最大意义所在。
归化之路给中国冰球带来竞争力
2月3日，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尚未举行，冰球比赛已提前开打。中国女冰率先亮相，迎战欧洲劲旅捷克队。但这场比赛也让国人第一次直面一个此前从未遇到过的问题——当一支中国球队的主力主要由归化球员组成时，我们该如何看待这支队伍？
在这次参加冬奥会的中国女子冰球队23人名单中，归化球员占到13人；中国男子冰球队的归化球员人数更多，25人名单中，归化球员有15人。
归化球员对于中国人来说已经不新鲜了。 自2019年以来，中国男足已经归化了多名外籍球员，但中国男足还从未在任何一场国际大赛上选派如此多的归化球员上场。当中国男、女冰球队大面积使用归化球员的一幕出现时，很难不让国人吃惊。但随着比赛的进行，尤其是中国女冰连续战胜丹麦队和日本队，中国男冰在与德国队的比赛中打进两球，令上届亚军极其艰难地赢下比赛之后，国人对中国男、女冰球队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评价，归化球员逐渐不再是舆论关注的焦点。
通过使用归化球员来提升国家队实力，这在上届冬奥会东道主韩国的男子冰球队身上也有体现。韩国队当时归化了6名美国和加拿大籍的球员。韩国男子冰球队在平昌冬奥会上同样一场未胜，但和中国男冰一样，韩国队的表现也得到了韩国民众的广泛认可。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归化球员，中国男子冰球队在北京冬奥会上将遭遇怎样的困境，”原哈尔滨体育学院院长、国际大体联冰球委员会副主席朱志强向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归化球员是国际冰球联合会给中国冰球提出的硬性任务，因为依照中国男子冰球原有的水平，中国男冰在不归化球员的情况下直接参加冬奥会，不仅自身输球会输得非常难看，也会大大影响冬奥会冰球比赛的精彩程度，这是国际冰球联合会不愿看到的。”
中国男子冰球目前世界排名第32位，而冬奥会男子冰球比赛通常是世界排名前12的队伍才能参加。通过世界冰球锦标赛的分组就能看出各国和地区的冰球队的档次，能够参加冬奥会的队伍基本上都在世锦赛顶级组，往下是甲a、甲b、乙a、乙b、丙级5个组，中国男子冰球国家队长期以来就在乙a、乙b两个组上上下下，大约处于国际男子冰球第四档次的水平。中国女子冰球的世界排名为第20位，情况比中国男冰好一些，但自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之后，中国女冰也已连续两届冬奥会未获得参赛资格。
在不归化球员的情况下，业内预计中国男子冰球队在北京冬奥会的场均输球可能多达20个以上，这样的比赛场面无疑将令东道主难堪，也严重损害冰球运动的形象。
为了避免上述尴尬的一幕出现，国际冰球联合会要求中国冰球队必须归化球员。据中国男冰队员郑恩来的母亲段力回忆，中国冰球早在2016年至2017年前后就已经有归化球员的考虑。作为郑凤荣的外孙，从小在加拿大长大的郑恩来，是最早有意回归的外籍华人冰球运动员。
段力表示，对于在北美打冰球并已具备较高水平的华人子弟来说，包括后来归化的部分非血缘球员，能够代表中国参加冬奥会也是个人实现奥运梦想的难得机会。在冰球运动发达的美国、加拿大，冰球运动员争夺奥运资格的竞争堪称激烈，此次代表中国队参加冬奥会的归化球员，基本上都不太可能在美国、加拿大获得入选国家队参加冬奥会的机会。中国抛出的橄榄枝对这些归化球员来说无疑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此外，段力表示，与中国有着血缘关系的华人、华裔子弟对于作为中国队一员参加冬奥也有着强烈的感情认同。她说，郑恩来从一开始就对回到中国队充满渴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外婆曾经身披中国队战袍在国际赛场上为祖国争得荣誉，他也希望这样。其他很多归化球员，如中国男冰队长叶劲光，也表达了对自己身上的中国血统的自豪和能够代表祖国参加奥运会的荣耀。
亚洲联赛适合中国冰球的未来发展
2月6日晚，中国女足逆转韩国队，在亚洲杯登顶。当天，中国女冰在北京冬奥会女子冰球小组赛上逆转日本队获胜。中国女足、女冰接连在逆境中翻盘的消息，振奋国人。也让很多国人又一次关注到平时很少会关注的中国女冰。
2月12日，中国男冰在北京冬奥会男子冰球小组赛上与上届亚军德国队打出了一场荡气回肠的反击战。在德国队3:0领先的情况下，中国队奋起反击，连追两球，惊出德国队一身冷汗。2月15日，在中国男冰本届冬奥会的告别赛上，中国队又两次攻破老牌强队加拿大队的城门。虽然最终中国男冰在本届冬奥会上未尝胜绩，但他们顽强的意志让不少国人仿佛看到了1981年男子冰球世锦赛c组比赛上的那支英勇队伍。
朱志强回忆，1981年男子冰球世锦赛c组比赛，中国男冰顽强拼搏，连克欧洲强队，最终以小组第二的成绩顺利晋级到b组。感动于中国男冰的团结拼搏精神，当时，北京的大学生喊出了“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的口号，很多人误以为这个口号源于中国女排，实际上是来自中国男子冰球。
本届冬奥会，中国男女冰球均未辜负国人的期待，又一次实力圈粉。
但值得注意的是，归化球员对于中国冰球来说是短时间里迅速提升实力的临时举措，一旦归化球员离队，中国冰球的未来该如何发展仍然需要长远战略。
原中国女子冰球队的韩国籍主教练李泰旻向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介绍，2018年平昌冬奥会后，韩国男子冰球队的归化球员又服役了两三年，之后陆续离队，但韩国冰球的发展现状还是有一些让人遗憾的地方，包括有两支职业俱乐部队解散，中学的冰球队数量也有所减少。
李泰旻认为，中国冰球和韩国一样，也是费了很大的努力才让队伍获得参加冬奥会的资格，但冬奥会结束之后，冰球该如何继续发展，这个问题应提早考虑。
曾一手创建了中国第一支民办冰球专业队——浩泰希望队的张远向中青报·中青网表示，中国冰球的发展离不开一个合适的赛事平台，球员必须要有打球的地方。他认为，亚洲联赛是比较适合中国男子冰球水平的一个联赛。
亚洲冰球联赛主要是日本、韩国和中国的队伍参加的跨国冰球联赛，不过，中国的队伍自2017至2018赛季开始退出了这项联赛。
2016年之后，中国组建队伍参加由俄罗斯主导的大陆冰球联赛（khl）和次一级的俄罗斯超级冰球联赛（vhl）。但这两个联赛对于中国本土的冰球运动员来说都显得水平太高，导致中国运动员上场的机会、时间都极为有限，锻炼价值也打了折扣。
在朱志强看来， khl、vhl对于中国冰球运动员来说确实显得平台过高，他认为，重返亚洲冰球联赛和举办中国自己的冰球联赛应当是北京冬奥会之后中国冰球发展的必选之路。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亚洲冰球联赛近两年处于停摆的状态，但当疫情好转之后，联赛的恢复肯定将提上日程。张远表示，亚洲冰球联赛其实一直很希望中国的球队回归。对于在中、日、韩三国都属于小众运动的冰球来说，三国合力举办联赛，也是互惠互利、合作共赢的事情。
青少年的普及是冰球发展的未来
在北京成功申办冬奥会之后的这几年，青少年冰球的快速发展成为中国冰雪运动的一道亮丽风景，在北京、上海、深圳、成都、杭州等经济发达地区，冰球走进了很多家庭，成为孩子们喜爱的运动。
不过，过高的消费门槛可能会令中国青少年冰球的发展有些后劲不足。张远表示，中国冰球运动的长远发展一定是建立在冰球运动推广普及的基础上，如果冰球一直是一个高端形象，这项运动就很难走进更多的家庭，会将更多普通的孩子拒之门外。
张远认为，降低青少年冰球运动的消费门槛并不是没有途径。据一名加拿大华人冰球家长介绍，在加拿大，一名10岁冰球少年1年在冰球上的花费折合人民币约1万元，远低于国内同龄冰球少年的花费。加拿大在冰场建设和运营、师资培训和使用、教学理念和方式、器材装备提供、赞助商合作、协会管理等方面，都有很多值得中国借鉴、学习的地方。如果冰球可以更“便宜”，相信中国会有远远多于现在数字的孩子们喜欢上这项运动。
除了降低消费门槛之外，打通升学途径也是中国青少年冰球发展需要解决的一大问题。由于缺少招收冰球特长生的高校，中国绝大多数的冰球少年在中学之后会逐渐放弃冰球，或只能出国，造成人才的流失。
冰球被誉为是冬奥会王冠上的明珠，是冬奥会最受关注的运动项目之一，从项目本身在全球的影响力、产业价值来说，也是国际主流运动。中国冰球在本届冬奥会上以顽强的表现向全国人民交出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但冬奥会对于长期以来处于冷门地位的中国冰球来说，只是一个新的起点，一切才刚刚开始。
本报北京2月16日电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慈鑫 来源：中国青年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