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暑假,米娜没给10岁的女儿然然报任何补习班或兴趣班,除了一些买辅导教材送的网课,她只给女儿报了家附近的羽毛球集训营。暑假中的大部分日子,然然要么在体育训练中度过,要么专注地坐在家里捣鼓她最喜欢的画画和手工。
换作“双减”前,这样的安排几乎是不可能的。各类学科补习班和画画、钢琴课,再加上花样繁多的作业,然然形容“双减”前自己的生活“像只忙不过来的八爪鱼”,她渴望快点变成大人,“至少不用写作业,还可以管小孩。”
米娜是一名工作时间灵活的艺术从业者,大部分时间精力都花在教育女儿身上。女儿刚上小学时,学拼音特别吃力,教了很久也不会,看着同龄的孩子已经学会心算,认识上百个汉字和英语单词,米娜更加着急。“补习班没少上,为什么别人的孩子成绩可以那么好?”她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孩子书桌前贴满各种拼音的照片,并附文“奋战到底”,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他人眼中的“鸡娃”式家长,高压式的教育方式也让她与女儿的关系变得紧张。米娜曾加入一个海淀妈妈建的微信群,群主经常分享一些学习资料和教育资讯。高考结束后,群里有家长把不同分数对应不同的大学制成表格作为参考,这让米娜感到焦虑。
“双减”后的第一个暑假,孩子有了更多空余的时间,米娜也开始转变自己的心态,不断审视自己的教育方式和与女儿的相处方式。日常生活中,她也用最大程度的耐心去辅导女儿,鼓励女儿的艺术爱好。她会在周末带着然然去博物馆看展览,母女俩时不时一起讨论展出的文物造型。不过米娜依旧担忧,现在社会对人的要求越来越高,即便是“玩”,也要“玩出一定水平来”。她不断思考,作为母亲,她还可以为孩子做出怎样的努力。
9岁的马克在今年暑假参加了一场英语阅读风采展示比赛,比赛当天,母亲丹丹早早起床把马克登场时要穿的白衬衫熨烫好,再开车将他送到近40公里外的比赛场地。比赛包括英语演讲和才艺展示环节,前一天晚上,丹丹指导马克在演讲中分饰多角,排练了一遍又一遍,马克的爸爸高飞时不时纠正儿子的语法错误。
在马克还很小的时候,高飞就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除了英语、国际象棋、钢琴和少儿编程等课程,他还为儿子安排了不少语数英等学科类的拔高型补习班。今年暑假,马克只上了几门学科类的网课和钢琴课,有时也会去托管班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做作业,参加体育锻炼。“没有课会无聊,但课多了又很累,现在刚刚好。”马克说。“双减”也让高飞和丹丹意识到,孩子的教育不能只靠教育机构,家长也要亲力亲为,付出更多的精力来陪伴。
在“双减”之前,与同龄孩子一样,11岁的谦谦上的补习班并不少。母亲张冰回忆,之前每次送女儿上课,总能听到门外等候的家长们谈论报补习班,或是考试升学、学区房的话题。“孩子才这么小,就要上这么多补习班,一到假期从早上到晚,餐餐吃着盒饭,太苦了。”作为家长,张冰不止一次想摆脱这种“内卷”。
“双减”后的暑假,谦谦依然忙碌,不过学的内容从学科类补习班变成了舞蹈、跆拳道、滑雪、兵乓球、小提琴等丰富多样的兴趣班。在张冰和丈夫马骏的少年时期,没有如此多特长可以培养,在他们眼里,这是这代孩子的幸运。“双减”之后,他们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给女儿报这些兴趣班了。“我们是喜欢玩却不会玩,希望女儿未来的生活可以更丰富。”
去兴趣班的路上,谦谦有时会躺在汽车后座上小憩一会儿,但往往还没睡着就到了上课的地方。面对依旧忙碌的暑假,马骏有时也会担心,这是不是另一种方式的“鸡娃”? 回家路上,接连上了好些天跆拳道集训的谦谦抱怨道:“放暑假这么多天了,你还没带我出去玩过一次!”马骏也理解女儿的辛苦,只好哄着她:“跆拳道就快要练到满级,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可以吗?”坐在后排的谦谦没再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蔡颖莉 摄影写文 来源:中国青年报